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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個人都有一個身體(真是廢話!),但人們怎麼看自己的身體和別人的身體,表現的其實是個人的價值,社會的價值,和文化的觀點。

最近一個也是以色列太太的朋友,偷偷的告訴我,她的先生身體不太舒服,因為有椎間盤突出(就是脊椎間的軟骨移位)的問題。為什麼要偷偷的告訴我?因為這是個「秘密」!噓~

咦?這為什麼是個秘密?我實在想不通,就像如果我有胃潰瘍、心絞痛或肝硬化,有什麼好怕別人知道?反而是要別人知道才能體諒我不是嗎?這又不是男人不舉或女人性冷感,這種閨房私事。而且,就算是不舉或性冷感,也要去看醫生,好好診斷,看看到底是那裡有問題。把房事當成秘密,我還能理解,椎間盤突出是那門子的秘密?若這真是秘密,那前第一夫人吳淑珍的嫂子,大概要羞得去跳樓了(你若沒看新聞,大概不知道我在說什麼)!

就在我滿肚子不解之際,我的同事瑞秋告訴我,她的一個加拿大朋友有個十三歲的女兒。一天,媽媽帶著女兒上購物中心採買日用雜貨,兩人在shopping mall裡東逛西選,買齊了雜貨之後,還到中心的美食區去吃了些點心。

吃完小點,媽媽說回家吧!女兒卻猶豫了起來,磨磨蹭蹭就是不想離開,媽媽再三詢問,女孩支支吾吾,最後終於道出:「我想要買一條丁字褲。」媽媽心裡大驚,卻不露神色的表示:「我們先回家,再想想要不要買丁字褲。」

一到家,媽媽停好車,便以百米速度衝進主臥房的洗手間,鎖上門,然後在裡面痛哭失聲。哭完,便打越洋電話跟瑞秋抱怨。我一臉狐疑,百般不解問道:「妳的朋友哭什麼?」瑞秋也很不解我,驚訝的問:「她女兒才十三歲,竟然要一條丁字褲啊!」我更不懂了:「那,如果是妳的女兒,妳會哭嗎?」瑞秋睜大眼睛:「當然會啊!我們是很保守的。」

咦?很保守?美籍的瑞秋之前和男友同居(其實,我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~),現在也已修成正果,但是,這稱不上保守吧!可以和男友同居,卻不能接受女兒買一條丁字褲,這是什麼邏輯。

那天,我滿頭的問號回家,搞不清楚,到底我是怪卡,還是我遇到怪卡。椎間盤突出是秘密?女兒想買丁字褲要大哭一場?

 

回到家,我趕緊把「秘密」告訴白熊(不是我不能保守密秘,只是我「必須」知道為什麼這是個秘密)。我:「亞力的太太告訴我一個『秘密』,她說亞力有椎間盤突出。」白熊:「嗯,我很早就知道了。」咦?白熊怎麼知道,這是那門子秘密。白熊:「是尚告訴我的。」厚~這種公開的秘密還要我守?我:「原來你早就知道了,那為什麼亞力怕別人知道?這又沒什麼!」

白熊表示:「我們對身體的看法和中國人(這裡是指所有的華人,在白熊的分類裡,用中文字在中文脈絡長大的,都算是中國人)不太一樣,我們認為那是個人的事,不喜歡跟別人談自己的身體。中國人對身體的病痛較開放,用比較自然的熊度來看待。」

我點點頭,心下還是覺得這種說不得的心態,真做作。都已經臉色發白,冷汗直冒,四肢不聽使喚了,還只說「我不太舒服」,但那裡不舒服?「對不起,我只跟我的醫生談我的病情。」也許告訴別人,人家也犯過那毛病,還能提供好的醫師和醫院名單。你是什麼三頭六臂,長得跟別人不一樣,特別聰明特別漂亮特別美好嗎?吃五穀雜糧的那有不生病的道理。

接著,我把「丁字褲」的故事說了一回,問:「那你知不知道,那個媽媽在哭什麼?」這回換成白熊不以為然:「我想,是基督教的『原罪』在作祟。很多美國人認為身體是罪惡的淵源,也把性看成很骯髒的事。所以,當女兒想要買一條丁字褲,媽媽把性感的褲子和性連結在一起,因此沒有辦法接受十三歲的女兒想要買丁字褲。」

我不解問:「但好萊塢電影裡的美國人都很開放,沒事就來個一夜情啊!」白熊:「電影是這樣演,但很多基督徒的心裡,性是只能做不能談。妳看美國的尺度和歐洲的尺度,有沒有差別?美國很多床戲都很不自然,更甚之,為了要有票房,好萊塢儘量把床戲拍全家都能看的普級片。」

我想到了瑞秋一回談到,她問媽媽她怎麼來的?媽媽回答:「我們在從包心菜發現妳,我們很喜歡妳,所以把妳帶回家。」她還說她受不了想像小孩子怎麼來的這件事。當時,我聽著心想:「啊,妳都和男朋友住在一起睡一張床,還不能想像小孩怎麼來的?未免太假了吧!」「性」真的是只能做不能談的!

我並不是一個主張性開放的人,但對於這種跟孩子解釋他們是從包心菜裡長出來,或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說法,都覺得十分愚蠢,小孩子又不是西遊記裡的孫悟空,幹嘛從頭裡蹦出來!如果覺得孩子太小,可以很簡單的解釋,爸媽想要一個孩子,就把你/妳從肚子裡生下來。小小孩對這種解釋就夠了,等孩子再大一點,可以有更複雜的說明,又何必掩蓋真相,把自己當成雙面人,一面有性一面否認性。

猶太人沒有原罪,中國人認為身體是自然的一部分,孔子也都說食色性也,所以,我們大都可以比較自然的看得性。回以色列建國的猶太人來自四面八方,雖然沒有原罪,但對自己身體的看法,卻深受寄居地的影響,像亞力家從東歐回以色列,他們對身體是比較保守的,人也比較冷淡節制。

我把丁字褲的問題拿去問法國學生納坦莉,她還反問我,那媽媽哭什麼?看!法國人的想法和美國人真的很不同吶。納坦莉是個丁字褲愛用者,她覺得那天她女兒要一條丁字褲時,也沒什麼大不了,而且女孩子想要一條丁字褲,有時不免是受了同儕的影響。

我有一條「維多利亞秘密」的丁字褲,是一個女朋友送給我的,純白100%純棉,女朋友說:「如果這件妳穿不慣,那麼妳就不會穿丁字褲了。」我穿了十分鐘後就換下來了,從此再也沒穿過丁字褲了。

如果有一天,我的女兒想要買一條丁字褲,我只會說:「那個真的很難穿耶~」女兒還是想要,沒問題,苦要自己吃過才明白。若吃了不苦,還想再吃,也ok,妳自己的選擇囉!丁字褲與性何干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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