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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熊是讀「歷史」的,中文雖然這麼說,但是,在西方的學院派裡,「歷史學系」指的是西方歐美的歷史。中國史、日本史、韓國史,甚至東南亞史則歸在「東亞學系」(East Asian Studies)裡。我不知道這裡面是否有成見和偏見,但這是西方看東方的一個視角,因為非常不同於西方世界,所以獨立起來看。

不過,東亞學系不是只有歷史學,包括文學、哲學、藝術、人類學、經濟學等,只要是屬於東方區域的學科皆歸於該系。近年來,因為中國的崛起,東亞學系受到較多的關注,系與系之間也有較多的科際合作,所以,原屬於東亞學系的教授,則在自己的專長領域裡亦歸入他系,如:開中國明清史的教授,則同屬東亞學系和歷史系,而這兩個科系的學生也可以跨系選修,系與系之間的合作較之前更緊密些,學生的學習也可得到較全面的視野。

在中國崛起之前,研究日本算是東亞學系裡的顯學,除了涉獵中國史、韓國史之外,日本史可以算是白熊的主修。但凡歷史文化或語言,在該國境外學習,和進入該國環境中學習,都是有極大的不同。來台之前,白熊很難清楚分辨中日文化上細緻的差別,像庭園有什麼不同?人們的行為舉止有何根本差異?都是米食文化,飲食又差在那裡?

現在,他能很明確的指出,加上歷史知識,差異可以從根源說起,娓娓道來,倒十分有趣。我們很多對話在看中日的差異,就算白熊熟讀日本史,也瞭解中國史,很多時候和我這個住在文化脈絡裡的人看法卻不太一樣。

對我而言,日本文化最大一個特點,就是在中國唐代時,遣了許多學問僧,這些學問僧雖是出家人,卻多是貴族出身,所以仍擁有本家雄厚資本的支持,當他們一趟船到中國時,都是盡力的搬,努力的學,能帶走多少算多少。因此,日本對唐代文化的保留,從某些地方來看,比中國更完好,日文中的漢字也有好多都有著古典中文的影子。像:卒業指的是畢業,唐代就是這麼用的。這也是為什麼普遍認為,京都是長安的縮影。

不過,十九世紀末的明治維新起,日本開始向西方列強學習,因此現代的日本語裡還有非常多的外來語,科學技術上也都以效法西方為主,尤其德國可以算是日本學習的主要國家,這也是為何時二次大戰,德日有著相同的帝國主義嘴臉。因為,我有較多的歷史、民族情感,所以很多時候,對日本相當鄙薄。

當白熊在日本藝妓的房子裡看到琴,問道:「這是古箏嗎?」我看一看沒有箏柱,其實也不確定那是什麼,就隨口說:「那應該是琴,不過,都學我們的~」又,白熊看我寫完書法後,蓋個章落款,問道:「日本書法也用印章嗎?」我:「用啊!不過,那都學我們的,沒什麼好說的。」於是,「都學我們的。」這句話成為我評論日本許多看似中國文物的口頭禪,即使我不知道,這句話還是很好用。

後來,白熊的歷史知識足夠判斷我亂說,當再聽到我這麼說,他就笑:「妳真像『我的希臘婚禮』(MyBigFatGreekWedding)裡的爸爸,一切的藝術都說是來自希臘;又像拉比,西方的文化歷史都源自猶太教。」

咦~這話也不假嘛!希臘的確是西方藝術的搖籃;猶太教也的確深深影響著西方人的信仰和生活,差別在人們知不知道而已。當然,中國也提供了大量的養份而在大化革新時培育日本文化。

最近,釣魚台的事又鬧得沸沸揚揚,一艘台灣的漁船在釣魚台附近的海域被日本的巡邏艦給撞了,船長和船員全給日本人抓走了,隔了兩天才放回台灣。大多數的台灣人都很憤怒,立委硬逼總統和行政院長表態,現在的馬英九和年青時保釣的那個馬英九態度一樣強硬,劉兆玄其至說出到了最後關頭不惜一戰。大陸同時也公開譴責日本對「中國台灣」的野蠻行為,並重申釣魚台是中國的領土之一。

釣魚台是誰的?就地質上來看,釣魚台是台灣的大屯山和觀音山向東北延伸入海後的突出部分,和台灣同屬於一個大陸棚。所以,依據1958年在日內瓦簽訂,並於1964年生效的「大陸架公約」條文來看,釣魚台的確是屬於台灣的。而中國一直主張台灣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,同理可證釣魚台便是中國的。

那釣魚台怎麼會變成日本的?原來,在1972年時,美國將釣魚台的行政權劃給日本,日本將之納入沖繩縣。但中國和台灣皆反對,認為釣魚台是歸於台灣宜蘭縣的。不過,事實上釣魚台仍在日本的管轄之內。

到底釣魚台有什麼好爭的?釣魚台是小小的列嶼,而且是無人居住的群島,大家相爭,除了爭面子,爭據傳蘊藏豐富的天然氣,也爭漁權,每年自菲律賓過來的黑潮洋流,流經台灣東部,繼續往北與來自北極海的親潮洋流在日本東部海域會合,黑潮帶著大量的洄流魚類,這些魚類又吸引大型魚類,所以這塊海域漁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。

從歷史和地理上來看,釣魚台屬於中華民族沒有問題,但從現實面來看,釣魚台在現階段取回的機率不大。但台灣人義憤填膺跑到釣魚台去宣示主權,連香港人也跑來台灣要組團去釣魚台抗議,他們的說法很有趣:「釣魚台先要回來,至於是中國還是台灣的,大家再議。」

對釣魚台一向冷處理的民進黨,則跳出來說如此強硬的態度是破壞台日「友好」關係。有時候,我們還真要感謝反對黨提供另一個思考的角度,讓我們可以想想是台日的友好關係重要呢?還是國家的尊嚴和主權重要?我們的民族意識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呢?

到底要不要用一個民族和國家來評論一個人呢?這個問題很難,白熊曾經和我討論過。雖然國家主義、民族主義是十九世紀才建立的關念,但現代人很難跳脫這個概念的束縛,歷史已經證明太強烈的民族意識會帶來多大的災難(當然,你可以說這不過是以「民族」之名的戰爭~)。不過,人們還是習慣說:「猶太人很聰明!」「猶太人最會賺錢!」「日本人客氣有禮貌。」「大陸女人最厲害!」「法國人最浪漫!」「美國人最開放!」「黑人很暴力!」……

事實真是如此嗎?猶太人也有笨蛋,我家的猶太人一點都不會賺錢,我遇過很粗魯的日本人,也見過溫柔可愛的大陸女子,我教的法國學生一點都不浪漫(我比他們浪漫多了~),我遇過很保守的美國人,我教過一個黑人小女孩,可愛極了!這些傳統的刻板印象很容易被打敗的,我們使用刻板印象來評判人,既不公平又不客觀。

當然,一個地方的文化風俗,的確會教養人們具有較相同的特質,但還是無法一體包括。那回的結論,白熊認為國家或種族都不是一個好的觀念,一個人的好壞,其實無關國家或種族。我則認為要讓大家都成為地球公民,禍福與共,大概只有到了世界末日那天。不看那麼遠,就看地球暖化,有多少人根本都不關心啊!台灣開車騎車的還是一大堆,以色列連垃圾分類都沒做,我就不必一一點名,各大先進國家也多為自己方便,美國的惡名提都不必提(啊~我自己也沒多好,一天還是用到幾個塑膠袋~)。

上學期大約到了期中左右,我的書法老師突發奇想,開始寫起現代人的創作,一般來說書法寫的句子無非唐詩宋詞、名人佳句、箴言座右銘,我的老師寫了三十幾年,終於寫膩了,他開始寫他作家朋友鄭清文的句子。但是那天,他抄了一段楊逵的短篇小說〈送報夫〉裡的一段,那是楊逵自己的親身經驗,內容講述他的家鄉在日據時期,是如何被日本人蹂躪;他逃到日本時,又如何被報社老闆壓榨。寫日本人的壓迫,談他自耕農的父親如何被日本人強制收購土地,楊父不願意賣,而被收押入牢,六天後放出已不成人形,回家後倒了下去,又五十天辭世。原本價值二千圓的地,日人則以六百元收購了。

同學們讀著老師寫的段落,唏噓不已,老師更是痛恨地說:「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!」我本來還停留在傷心的文字裡,突然聽老師這麼一說,覺得有些奇怪!因為我的書法老師是非常崇日的,至少我的感覺如此,他常常讚美日本的藝術人文傳統及治安,也常常到日本去遊玩。雖然我也不吝於讚美日本的優點,也會到日本去玩,但是,感覺上老師就是很「愛」日本。

所以,我忍不住問到:「日本人那麼可惡,國民黨來了不是剛剛好,那你又為什麼那麼討厭國民黨?」老師看了我一眼,切了我一聲~我忍著不要笑出來,因為我發現老一輩的人,只要問了他們答不出來的問題,他們要不是生起氣來,就是責怪這是個什麼問題!他們總是無法誠實面對問題,或給予提問者讚美:「這是個好問題!

過了一會,他才回答:「這是個比較的問題。」然後,再也不肯說了。我來替他說吧!因為國民黨是同種族的人,至少在當時,台灣人是非常高興「回歸」祖國的懷抱的,但是沒想到國民黨帶來的卻是一連串的苦難,高壓的統治與日本無異,尤有甚之。這種夢幻的破滅比日人壓迫所帶來的傷害更大,也是從這裡開始,台灣人開始在都是中國人的想像裡,區分本省人與外省人,一直到今天,變成台灣人和中國人的對立。

如果,你有時間將楊逵的〈送報夫〉讀一讀,就會發現,楊逵也不用國家或種族來區分人,每一個國家都有好人壞人,每一個種族也都有好人和壞人,在十九世紀後形成的「國家」這個概念,很多時候,只是成為獨裁者或侵略者利用的工具罷了!

遠的不消說,就從這一個月來,台灣的前第一家庭沸沸揚揚的新聞來看,有誰願意相信在那些人頭戶裡的上億錢財,是為了台灣將來的外交活動而匯存海外的?又有誰相信陳水扁完全是不知情的?但是,陳水扁依然南下演講上電台,發表他遭到調查全是因為他是台灣人,外省人現在當總統了,所以要清算台灣人。而這種廢話謊話竟然還有人要吃下去~真是太不可思議了!陳水扁還在大搞民粹主義,疏不知民粹的對象現在可是他自己啊!

民族意識到底是好是壞,其實很難說,對一直沒有國家的猶太人而言,或許是一件好事,民族及宗教的意識將他們維繫起來。但反過看,這個意識也使猶太人成為其他民族或國家攻擊的目標。這真像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!

一滴乾淨的水就像一個好人,無比純美;一滴髒水就像一個壞人,令人厭惡。所以,只要是乾淨的水,管他是加拿大還是烏干達下下來的雨,都是讓人喜愛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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